早期的創傷造成的影響特別深遠。你有類似的經驗嗎?後來呢?今天來說說我的創傷經驗吧!

事情發生在我剛執業的前幾年,某個週六早上,個案依約前來,因為是初次見面,所以試著瞭解他的狀況以及想要討論的議題。個案提到自己是國外留學回國的碩士,主修飯店管理,回國時受到親友滿滿的期待,但一開始的求職路並不順利,後來好不容易找到民宿管家的工作,可是過程中個案懷抱著戰戰兢兢的態度在工作,因此已經在精神科就診了一段時間,來接受治療是想要讓自己不要再沈浸在負面情緒中,好好專心工作。

當時的我沒有太多臨床經驗,只能憑藉著書本的理論,以及最結構化的認知行為治療,企圖透過白袍的權威,把個案失控的人生導向正軌。誰能真正知道什麼才是人生的正軌?我竟如此自大,或者是假裝出來的自大,我才不會去注意內心的不安,才能堅信著「無論如何,人是可以改變的」。我嘗試找到他的非理性信念,並且試著跟個案找到反例,試圖去改變個案的認知思考。

這是個相當理性的過程,我有察覺到他的不安與抗拒,但我仍聚焦在如何減少那些非理性信念,對於他的感覺,我給的同理很少,現在回想起來,他在離開會談室時,感覺是如此的孤單。而我只是請他下週回來跟我討論執行的狀況。一週後他並未如期出現,我只當自己被放鴿子了。時間又過了兩個星期,某個星期四下午,他的家人來申請他的病歷。

我才知道,他自殺了。

那個下午我依然打起精神工作,心裡想的是自己還有很多想跟他一起討論的方法,試圖讓他能夠真正離開那些負面情緒的掌控。可是,結案了,他用這樣的方式結案了。我自己陷入一段時間的低潮,深怕自己未能把握住每個挽救的契機,不知道該怎麼說、怎麼做。我後來的作法是,更加努力地增進自己的技術,我以為如果我有更多更有效的策略,就能夠更有力地說服個案照著我安排的方向前進。
不知道你是否察覺到奇怪的地方?我認定的是,自己的技術與能力還不足以改變一個人,相當理性且自我的思維,我還在尋找可以適用於每個人的方法。是的,每個人,看來我自己也陷入非理性信念之中。當我試著在每段治療採用不同的技術,卻始終找不到適用於每個人的方法,我的心慢慢冷卻,我仍是助人工作者,但這比較像是份工作,那些個案的故事就只是檔案夾裡的檔案,今天處理到某個段落就先歸檔回去,下次再接續著做,助人真的成為一份工作,助人變成只是一份工作。
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年,所幸我的心中總是存在著像青少年的一個部分,持續對某些流行充滿好奇,大家談「正念」,我也去學學,有人說「催眠」、「動力學派」,我也去學學,看到有人上台演講,我也想試試。轉了這一圈,要說真正學到什麼具體的技術,其實我說不明白,但是我發現自己的熱情與許多同行的人相較起來,是來得淡了許多。

我很感謝某個活動中評審的講評,缺乏熱情、讓人不舒服的連結、在時限內未能清楚陳述自己想傳達的訊息、⋯⋯。真的是當頭棒喝!我無法繼續維持自己的冷漠。後來的發展彷彿冥冥之中已有了安排,得知了樹百人這個團體,在參與幫助教育計畫前還發生一些插曲,但我仍順利入選,參與了我38歲人生的第一次營隊體驗。
無論是過程中或結束之後,我慢慢發現一件事,真的有那麼一個適用於每個人的方法,就是樹百人常掛在嘴邊的「把人放心上」,但這不像個技術,比較像心法。

把人放心上,我的目光才會真正放在眼前的人身上,仔細地傾聽,盡力去瞭解,我不是想教他什麼,我也沒什麼好教他的,我只能在那個時刻誠心地扮演好鏡子的角色,如果氣氛允許,在我傳達那些無論他自己是否看見的訊息時,也能試著傳遞一些溫度,不全然是想感動他之類的念頭,比較多的成份是他能覺察到自己的溫度、自己的感覺、自己的想法。覺察越多,可以看到的選擇也越多,選擇越多,願意改變的機會也越高。但是這都是他的選擇!

很多東西我還在學,很多事情我還在想,現在的我真正願意放慢腳步,等待我自己,等待心的加溫,開始新的人生旅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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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黃志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