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床心理師 黃志偉

白雪公主在台前接受觀眾的喝綵，牽著王子的手一同鞠躬謝幕，兩人一起走向幕後。

一坐在梳妝檯前，白雪公主撩起了蓬裙，露出腿毛沒刮乾淨的雙腳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隨手拿起了桌上的香煙點了起來，眼神呆呆地看著煙消失在空氣中，剛剛在台上的笑臉也收了起來。

「怎麼觀眾都看不膩相同的戲碼？」白雪公主透露出倦意，心裡想著這就是人們想要的，反正下台前旁白的一句「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」，就能帶來無限想像。

一不小心，時間悄悄地滑過縫隙，原先答應自己的承諾，剛過賞味期限，但味道還沒有怪怪的，還要吃下它？已經不再那麼新鮮，只是為了吃飽就好？不再追求色香味？那人生該如何精彩？想要怪罪時間，但一切可能都只是反映我存在的鏡子！

相約在此時，你依約出現，但是你說自己有點措手不及，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，即使我已在此做好準備，我們卻無法連線，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感受是什麼，只能在這段空白中猜測，慢慢地我也跟著模糊起來，我們為什麼在這個時間地點相約。

「我想當好人。」

莫名冒出來的念頭

到底怎樣才叫好

有人說：要成功就要勇於走出自己的舒適圈。

「舒適圈」指的是，自己原本覺得熟悉、安全的領域。既然如此，要離開這個舒服的範圍，感覺是一件令人相當掙扎的事情，就如同在寒冷的天氣要離開被窩，即使離開，心中或許還會想念著。而且魔鬼真的藏在細節裡，當自己處於舒適圈時，也可能是佔地為王，沈浸在自大的躁狂狀態，可能讓旁人感到不快，自己卻沒有察覺，過去曾聽個案說：「好懷念先前輕躁的時期，在那個狀態裡，想法很多，心情總是處於飄飄然的感覺，那應該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吧！」以前我只能空泛地想像，直到近期因為學習所經歷的上沖下洗，我才比較能體會那是什麼感覺。

今年以前的我，隨著經驗的累積，自以為對於人已經有了足夠的瞭解，為了生涯規劃與市場考量，我嘗試去學催眠、精神分析以及簡報與演講，原本膨脹的自信心，像氣球遇到針，瞬間消風，當下覺得是災難，現在看來比較像「危機即是轉機」。

雖然已經碰壁了很多次，我仍依然故我，希望在製造驚喜的過程，再一次點燃關係的溫度，即便我知道大部分時刻我會失敗，但我仍勇往直前，企圖證明自己多麼瞭解你，理性的我知道是不可能的，但我仍想如此相信，我以為我瞭解了你就能掌控你，其實不過在掩飾我的不安，以為這樣的給能夠換回些什麼，卻忘了真正的愛是什麼。

我們本來就不一樣，一定會有個標準答案嗎？或因為是一群人信奉的東西，就要其他人硬吞下去。

曾看過一部影片，用「喝茶」比喻「性行為」，意願、時機與氛圍等都很重要，一不小心，落得雙方不開心，心中的美意被忽略、被誤解，應該都高興不起來吧！

一昧地反對是否只是為了消弭心中的焦慮，滿足心中的不安，沒有傾聽、沒有同理，忘記面對的是人，到底是為了誰好，我們都混淆了。

我是個正義使者，雖然我嘗試用惡作劇的方式對待你們，但那都是為了保護你們，否則如果你們遇到真正的惡霸時，他們所採取的方式可能會讓你們受到更深的傷害，可是你們不懂我的用心良苦，排擠我、討厭我，我還是必須讓自己去扮演這樣的正義使者。

困在掙扎之中，忽視你們對我的看法，我就能好好當個正義使者了吧！很特別的守護地球的方式，很悲傷、很難過的英雄故事。

滿滿的生活感覺時間過得比較快，好像就不用去看到心中不想面對的那些內容，你說其實一個人也沒什麼好怕的，但身體好像不這麼覺得，你嘗試著安撫內心的恐懼，把自己裝做成熟的大人，可是真的想要長大嗎？是否獨立只是被遺棄的另一種說法，熬過這個關卡才是真正的長大，真的那麼美好嗎？

他提到自己是一個同性戀，因為治療的時間長達數年，所以我們有著許多談話的機會，他常會認為性別認同的議題造成自己很大的壓力，尤其是跟信仰相抵觸時，有趣的地方是，這個信仰是在他確認自己的性向後所做的選擇，他覺得在這個信仰之中，神可以寬恕一切，包括自己，矛盾的是，在現有的體制下，自己卻是不被接受的那種人，或者覺得自己是不被接受的那個人。

嘗試將情緒的茅頭指向外在的人，甚至是神，是否可能其實是來自於內在的掙扎，一種「性的需求無法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滿足」的脫罪之辭，自己所內化的超我，不斷與本我的性本能交戰，自我卻像個旁觀者，就如同小時侯父母養育自己的過程，依照著父母（社會）的期待活著，心中原始的衝動仍持續蠢蠢欲動，但那是父母的問題，不是我的。

他到處找人談話，好像把問題交給那麼多人處理，我的事變成你的事，一次次談話的過程就像一次次脫困的機會，好像重複著父母照顧自己的過程，想又不想--有人照顧真好，但又不想要被束縛。

當你進入治療室的那一刻，變化已經開始發生，就如同物理學的「測不準原理」，測量本身就是一種干預，誰都無法準確預測未來是如何，我們只能期待在治療室中發現越多，或許能掌握的也越多，只是過程中我們必須忍受著不確定性，懸在半空中，從話語、肢體以及想像等元素去發現，過去未發現的，或從未想過的事，期待這個新的發現能帶領著我們走向不同的方向，一個或許能帶著我們離開泥沼的方向。

擔心在人前說話，想著對方會怎麼想你，尤其在彼此沉默的一瞬間，腦中閃過各式各樣的念頭，「是不是我不夠有趣」、「是不是我不夠好」、「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」等等...，你在說話的過程中打結了，當然，腦中如此繁複的念頭閃過，但真正說出來的卻相對稀少，腦中的念頭再跑一次，甚至更多內容，直到腦袋當機，然後將責任歸咎於自己，又是一次失敗的經驗。

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結果，我想我還是一樣吧！」

我把它翻譯成：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結果，我想我才不會改變！」

個案在許多向度都呈現出「堅持」的表現，但是在治療室內卻表現出相對和善順服的態度，是否心中抱持的想法是：「如果不是因為有這些困擾，我才不會來找你咧！」未能及時發現這個訊息，並反映給對方，有點可惜，可是類似的模式必定會出現在某個地方，靜觀其變。

即使對方說出「我對你沒有感覺了」，仍期待對方回頭，並承諾會當成沒有事發生，而且兩人間的相處有著權力上的不平衡，是什麼原因讓一個人如此執著於一段關係，內心存在著什麼樣的恐懼，把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角色之中，太多太多的問題要想一想了，希望你也能夠想一想，或許是能脫困的方向。

你說你不喜歡被忽略的感覺，在那兩個人已經建立連結的時候，好像你被排除在外，無論你的身分是什麼，在那個時刻，你就是個第三者，這種被遺棄的感覺，為了避免被遺棄的感覺再次發生，在生活中，你努力跟許多人事物產生連結，但只是維持表面的關係，看電視的時候，你只是看著它，不見得有多少感觸，跟一個人相處，你在乎的是他喜不喜歡你，做一件事的時候，你在意的是你做的好不好，或者更明白的說，是別人覺得你做得好不好，看起來好像你很在意，但其實你也忽略了你自己的感覺，你忽略了自己跟這些人事物所產生的連結，處於一種「我有在努力」的幻覺，但其實並沒有發生實質的效果，過了一段時間你發現做這些事情之後，並沒有改變什麼，於是很快的略過，很快的就過去了，留下的仍然是孤單的你。

在工作中有機會跟很多人談話，他們帶著疑問前來，有些人尋求答案，有些人尋求方法，孰不知我只是穿著白袍的另一個人，我不夠瞭解他們的程度遠超過他們的想像，我只能透過他們所提供的訊息去想像，為此，偶爾我會詢問一些問題，到底這是在滿足我的好奇，還是真正關心他們的狀況，又或者我只是想把故事說得圓滿，讓人們帶著這個答案回去，一切好像又變得風平浪靜。但真的是這樣嗎？我到底瞭解他們多少，我都不知道，這答案又代表著什麼呢？還是白袍原本就在人們心中留下一個印記，一個可以連接到過去某個經驗的印記，對著這件白袍說話，就像回到那個經驗裡，由其中的客體提供某種效果，或者只是他自己在療癒著他自己，而我，只是一個穿著白袍也正巧坐在他眼前的人，看著人們經驗著這一切，我沒辦法提供指引，我只是看著這個故事在治療室裡上演。

知道了，瞭解了，開始利用這些知識與經驗去解釋這個世界，但有疑問才能促使人去尋找，解答的過程就是一種行動，同時懷抱著疑問也可能是一種焦慮的狀態，要能忍受這個焦慮並保持動力，才是真正重要的事。

人生就像是一波波來襲的浪潮，隨波逐流還是乘風破浪，都是人的選擇。

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故事，好不好、夠不夠，是與人比較後的相對結果，未發現過去某個時刻為了適應環境而衍生出的模式，不斷重複，與其嘗試改變行為，不如先能好好體會當時內心的感受，瞭解自我的用心良苦，接受活著本身就存在著苦與樂，接受活著所存在的不確定性。苦中有樂、樂中有苦、清楚也不清楚。

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故事，好不好、夠不夠，是與人比較後的相對結果，未發現過去某個時刻為了適應環境而衍生出的模式，不斷重複，與其嘗試改變行為，不如先能好好體會當時內心的感受，瞭解自我的用心良苦，接受活著本身就存在著苦與樂，接受活著所存在的不確定性。苦中有樂、樂中有苦、清楚也不清楚。

從「我是誰」到「我想成為誰」

從一個有缺憾的角色，經過試鍊 而成為英雄。

說自己的故事就是一趟試鍊的旅程。